第35章 一卷真经换娇娘

东海三百六十山岛环绕中,虚皇天云雾缭绕,宛若仙境。

金砖玉瓦的虚皇殿中,虚皇那一袭身影端坐主位;座下七把海底珊瑚石雕成的太师椅,如今空着第一、第二和第七的位置,只有四名形状各异,老少不同的男子端坐其间,先前被天人师重伤的正伦子也赫然在列。

在这五位庄严肃穆的神祈之下,三名身披羽衣的高壮汉子瑟缩跪伏,五体投地,原是三山岛主,循例向虚皇禀报三百六十山岛的境况。此时的三山岛主,就不像先前与虚皇觐见中原皇帝时那般趾高气昂,却是一个个几乎要趴在地上,周身颤栗不止,比之寻常大户人家的奴仆更加不堪,简直就像是养在虚皇和外景七神脚下的狗一般卑贱。

虚皇藏在青玉面具之后,聆听着三山岛主禀报了近期来的人口、粮食、渔农和金银开采情况,一动不动,也没有什么表示,就叫三山岛主心中着实没底,颤抖着说完话便跪在原地,忍受着白玉地砖传来的一阵阵寒意,随时间推移愈发加深了畏惧。

好半天,才听虚皇的声音似乎从九天之上落下,道:“今年上半年,开采出来的金银,比之去年此时,少了四成。是否矿脉枯竭,或是人手不够?”

虚皇这话说得毫无感情,落在三山岛主耳中便是炸雷一般。棋盘海三百六十山岛,除却维持日常生活所需的渔业和农业之外,绝大部分的民力,都用在了挖掘上天赐给这片海域的金银矿脉之上。这附近的金银矿脉,原是东海海底的龙脉衍生,采之不绝,用之不尽,自无矿脉枯竭之忧;又是诸山诸岛之间,山民岛民无数,人力源源不绝,也不存在人手不够的情况。

虽然年前时候,虚皇下令调走了诸多工匠苦力,送往镔铁之国;不过剩余山岛之民,也足以维持金银矿脉的开采;纵是因为短少工匠和铜铁,耽误些许采掘进度,也不至于耽误了四成的收入,便是三山岛主内心有数,此番蒙受虚皇恩召,已经是做足了心理准备。

壮大着胆子,就听蓬莱山主用一种紧张到干涸,害怕到发抖的声音,低声道:“回禀陛下,蒙陛下庇佑,诸山岛矿脉延绵不息,百姓人力充足,今年收成减少,原是因为……因为……”

虚皇座下第五位上,一对耳朵大的几乎可以当蒲扇用的幽田子,听他“因为”几声,没了下文,一时嘿嘿怪笑,轻声道:“蓬莱山主,因为什么?”

声音虽轻,却吓得蓬莱山主几乎要瘫软在地,咬着牙鼓起勇气,这才继续道:“因为陛下在这半年中,撤换了近七十位山主岛主,另立新人,便叫百姓中有些……有些……”

第三位的英玄子瞪着双眼,眼中精光闪烁,直视人心,笑道:“有些不满,消极怠工,是么?”

一个“是”字堵在蓬莱山主的喉咙,怎么也说不出来。便听虚皇高高在上,淡漠无情,道:“本尊撤换山主岛主,乃是因为他们办事不力,更有怨言,放任流言四起,不加制止,失了本职。尔等三人,身为三山之主,便是统辖三百六十山岛,管理诸山主岛主的。此事原是尔等职责所在,眼下便是尔等办事不力。少了四成金银,便要耽误本尊大计;尔等一时懈怠,便是酿成大错,来人——”

三山山主这会儿浑身发紧。要不是担心亵渎虚皇天圣地,三人中只怕要有两人被吓尿当场。便是虚皇这一句话下来,就给他们三人定了性,随后再辩驳什么,就都是为时已晚,难逃责罚。

正当此时,殿外忽然跑进来一名大眼睛的童子,不顾三山山主就在面前,生生将三人推朝一边,只跪倒在虚皇面前,口中道:“师尊在上,天人师弟子富楼那在山下求见!”

虚皇闻言冷哼,沉默片刻便也缓缓开口,道:“宣他上来,带这三个废物下去。尔等三人,今日之事,便先记在账上;年底若不能补齐亏空,本尊与你们一并算账!”

三山山主如蒙大赦,这会儿只觉得踢开他们三人的这童子是命里救星一般,恨不得爬上前去请问这童子的脚背,自是不再介怀他之前的无礼之举。生怕虚皇陛下变了心意,三山山主一时叩头如捣蒜一般,一面磕头,一面朝后退去,这等高难度的动作,也只有他们这些人才做得出来。

眼看三山山主和那童子离开,正伦子一时轻声发笑,道:“我原以为天人师怕极了师尊,不要那小妮子了;看来那小妮子还很有些用处,师尊可不能轻易放了她去!”

先前正伦子在天人师手下重创,全靠着罗千子拼命立功赎罪,才为他求得虚皇陛下的救治,得以续命至今,自是叫他对天人师别有一番恨意,这会儿说话几近咬牙切齿,恨不得要将口中的舌头都咬断,神情更是愈发像个勾死鬼一般。“睚眦必报”这句话,用在他身上再合适不过。

虚皇不做声,只挥手叫人准备,见英玄子一时看向正伦子,笑道:“正伦子,我晓得你恨天人师,倒是我也恨他。要不待会儿咱俩联手,把那富楼那留下了,给那小妮子作伴,你说可好?”

正伦子闻言大喜,便是三师兄英玄子神功盖世,若是他与自己联手,自能将那富楼那留下炮制。他一时朝英玄子看去,却见英玄子那双大眼睛里,冷冷闪烁着讥讽和嘲笑,才叫他一时想起,自己与罗千子在中原几番办事不力,如今在师尊面前早抬不起头来;三师兄这般说话,原是要给自己一个难堪,便也连忙低头,轻声道:“但听师尊决断,弟子不敢逾越。”

说话间,就见一名身着华丽僧袍,缀着八宝璎珞,手捧一卷经书,面目阳刚端正的僧人,跟在小童子身后,缓缓走上殿来,一时站在虚皇等人面前,头颅低垂,恭敬道:“弟子富楼那,奉老师口谕,拜见虚皇陛下!”

虚皇闻言,轻声道:“既然是‘拜见’,你为何立而不跪?”

富楼那微微一笑,神情自若,道:“弟子闻听,虚皇陛下面见中原皇帝之时,也不曾行跪拜之礼……便是弟子乃方外之人,不通东海礼数。请陛下恕罪!”

他这话是化用虚皇见皇帝时的说法,便叫虚皇一时沉默,随即道:“你在天人师座下,号称辩才无碍,最擅卖弄口舌,便是人如其名,着实了得,更胜本尊座下罗千正伦一筹。只是本尊不同中原皇帝,乃是人世间唯一的真神;纵是天人师走进这虚皇殿中,要站要跪,也由不得自己。跪下。”

富楼那只觉得虚皇的话语中,自有一股莫名其妙的力量弥漫起来;又是这虚皇殿中描绘着的诸天神佛,似乎在一瞬间都活了过来。诸神脚踏祥云,头顶清气,一个个漂浮在自己上方,以无穷神威压迫着自己的身体,叫自己膝盖一软,这就要朝虚皇五体投地。

英玄子等人见富楼那身躯晃动,都晓得他被虚皇师尊神威震慑,这就要跪下;却听富楼那在挣扎中,奋力道:“虚皇陛下!我今日是奉老师法旨口谕而来,请陛下顾念局势,莫要逼我!”

虚皇闻言,冷哼一声,道:“天人师配说什么‘口谕’,配降什么‘法旨’!败军之将,何敢言勇?你是要本尊将你千刀万剐,施以万虫噬身之刑,才能学会听话么?呵,天人师呢,叫他出来!”

说着话,虚皇手一抬,自将富楼那手中那一卷经书摄拿在手中,倒也真不曾再逼迫那富楼那下跪,便见他稍稍颤抖之后,也就站直了身子。富楼那被虚皇摄去经书,毫不在意,只面带微笑,道:“老师不曾随弟子而来,只命弟子将这一卷经文送来给虚皇陛下。这一卷《弥勒下生经》,乃是无极无生老母亲手写就;老师愿用此经,换虚皇陛下赐回赤珠姑娘!”

虚皇翻阅着手中那一卷经文——也不知道他隔着面具怎么看得见经文上的字句——一时无言,沉默良久才缓缓开口,道:“老母手书经文,天人师手上也只有一十二卷,字字珠玑,阐述天地奥妙。他如今舍得用这一卷经文,来换那个小姑娘?本尊晓得那姑娘的来历,却想不到天人师会这般重视她。你老师有何打算,你如实说来!”

虚皇最后这一句话,便又将富楼那扯进了诸天神祈的神威之中,直叫他站立不稳,口中却着实坚定,道:“老师说故人之后,自当照拂。陛下当日借走赤珠,现如今便该有借有还。老师知道赤珠忤逆了陛下,特用这一卷《弥勒下生经》向陛下道歉。请虚皇陛下,将赤珠姑娘赐还!”

虚皇见富楼那竟能抵抗自己在虚皇殿中摄拿心神,心底也是稍稍有些惊讶;又见手中这一卷《弥勒下生经》真实不虚,的确是无生老母一字一句亲笔写成,便也思忖片刻,旋即微微点头。

殿后自有一人,领着一位手长脚长,骨架粗大,皮肤黝黑的姑娘走上前来,正是赤珠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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